四十年前,隔海宝岛满街飘荡着两首歌,一首《橄榄树》,一首《欢颜》,两首歌分别出自一部电影的片头曲和片尾曲。
片中胡慧中饰演的齐盈,在舞台抒情演绎这两首歌的样子,深入人心。
清纯外露的她穿着纯白裙子,抱着吉他在台上歌唱的样子,为银幕留下的不止是一道甜美风情,还囊括莫名的感动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在当时台北茶餐厅里,如果不能抱着吉他唱这两首歌,都不敢自称歌手。
后来《橄榄树》作为经典民谣流传下来,而《欢颜》随着它的同名电影消失在茫茫人海。
《欢颜》是一部文艺气息浓烈的电影。
胡慧中因《欢颜》而闻名海峡,央视六公主在世纪之初多次播放过这部影片,这个百结愁肠的故事,在很多七零后和八零后的心头划下一道印痕。
故事已经隐入烟尘,诠释故事的人还在生活。
一、拍电影对胡慧中来说是一场意外1958年,胡慧中出生在宝岛眷村,眷村不是地名,是一种特殊的存在,分布在宝岛各地,由战后迁徙的流民以及军人家眷组成,起初属于半军事化管理。
胡慧中的父母在四十年代末期迁入,母亲是中学教师,父亲是电子厂经理,上面有两个哥哥,一个姐姐,她排最末。
最小的孩子历来是最受宠的一个,胡慧中从小人如其名,长得秀外慧中,在家被视为掌上明珠。
娇惯中成长的胡慧中,比三个哥姐加起来还任性,从小跟村里的二小子唐重生玩的不亦乐乎。
唐重生从小崇尚以暴制暴,成了远近闻名的孩子王。
劣迹斑斑的孩子在胡慧中母亲的眼里,已经不是顽童而是暴徒。
胡母不愿意女儿和混小子在一起。她似乎不明白,孩子的心是纯净的,不贪恋利益,不向往权利,只愿意和保护自己的人做伙伴。
父母提供胡慧中优越的生活状态,作为交换条件,不允许她跟坏孩子来往,劝阻无效开始责骂,后来还动过手。
对孩子教导失去耐心可不是一件好事,频繁的唠叨和一记响雷般的耳光,激起胡慧中提前进入叛逆期,不让她做什么偏要去做什么。
母女的这一场争执,从小就没停过。虽然算是生活中的插曲,但是影响了两个人的一生。
胡慧中和唐重生应证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可行性,情窦初开的年纪果不其然谈起恋爱,发现女儿秘密的母亲傻眼了。
偷看女儿日记后的母亲坐卧不安,日记里整本都是思念之情,胡母搞不懂压根没超出八百米距离,有什么可思念的。
合上女儿书桌的抽屉,胡母的大脑开始光速运转,深深的怀疑起自己陷入光怪陆离的因果循环。
「女大欺母」,胡母的怒火中烧里,只想到一个办法,学习某爆力机构的一贯做事风格,进行「强拆」。
晚上放学回家的胡慧中被逼到墙角,母亲把头抵在她胸口说,要是还和二小子继续交朋友,就把这脑袋收了去吧。
面对母亲的以死相逼,胡慧中的小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,吓得连连后退,贴在墙上,脸红像烧透的铁炉。
一个喋喋不休,一个死命不从,一家人看着母女俩像无规律运动的磁铁,一会儿互相排斥,片刻后又掐在一块,拽也拽不开。
大姐觉得这样下去迟早「药丸」。于是把胡慧中接到自己租住的公寓,好言相劝。
男朋友可以有很多,但是母亲只会有一个。
胡慧中也没想到谈了个恋爱,把家里谈得鸡飞狗跳,要说不害怕,那是不可能,每天躲在姐姐公寓,不上学不出门,时不时偷瞄下门上的猫眼,深怕母亲杀上门。
大姐看在眼里既又无语,又好笑,心想关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,正好公司要找人拍场关于牙膏的广告,二话不说,把胡慧中推出了门。
1978年,宝岛上生活的居民打开电视机,就能看见一位楚楚动人的小女孩,张着嘴笑的又娇又媚,牙白口清的模样让牙膏都变了口味。
如果确切的形容胡慧中年轻时的容貌,绝对离不开人面桃花四个字。
胡慧中一夜成名,好几个星探找到学校,问她要不要拍电影?
二、人生如酒,越在低层越挂喉真正能阻隔人与人之间情感的,距离可能算一个原因,等级之间的差距才是真正的强拆工具。
胡慧中被屠忠训找去拍《欢颜》,一炮而红,拿下第16届电影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,和25届亚太电影节最佳前途女星奖。
看着胡慧中一步步登上明星宝座,最高兴的是唐重生,最难过的也是唐重生。
人活着有自知之明,是一种痛苦,差距更是个千古难过的情关。看着粉面桃花的女友去拍电影成明星,唐重生默默退学,总不能当人家路上的绊脚石。
胡慧中在他心里,比亲人还重要。
唐重生家里连普通都算不上,穷加小混混的身份,让他满面惭愧,通常可以用骄傲来掩饰自卑,可当下,他装不下去了。
自己这样的人正如胡慧中母亲说的那样,是个社会残渣,他不愿意像团污渍贴在胡慧中身上,他期望喜欢的女人永远光鲜亮丽。
走的时候没和胡慧中打招呼,没留下只言片语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。
一个身无长物的小青皮还能去哪儿?不满20岁的唐重生只能走向深渊,拜了关公,进了社团北联帮。
入团有入团的仪式,唐重生先被一群虎狼同事打了个半死,然后用一把烧的烟尘滚滚的香,摁在他肚皮上,见他没死,才拉起来磕头拜茶。
社团面试,不讲究学识,只看抗不抗揍。
北联帮成立于1958年,初代帮主黄宝镛绰号「黄宝龙」以台北北投区为根基,建立地下钱庄,立了「不偷,不抢,不吸D」为帮规,从事放贷、收保护费两项营生。
北投区皮肉生意红火发达,唐重生的工作是向卖肉的女子收保护费,主要的则是上门催债。
北联帮也被称为「棺材帮」,意思是连人家的棺材本都要吃尽。
一入社团深似海,唐重生眼里只有无尽的黑暗,每次看到胡慧中在电影屏幕上云容月貌风姿翩翩,他想的是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情景,一起爬山的在山顶相互依偎的温存。
回忆越美好,现实越扎心,胡慧中在阳光下有多夺目,唐重生在暗夜的霓虹里就有多颓丧。
心里的疙瘩让他把爆力运用到极致,催债的手段日益凶狠,后来整个北投区的生意人见了他都要弯腰喊一声「重哥」。
「重重」成了北投地下最响的名号,无人不服,莫敢不从。黄宝龙一看唐重生这么有出息,直接给他分了个堂口。
南兴街是一块铁板,街上那些做龌龊生意的大老板纂养手下各自为王,民间称这样的人为「角头」,角头抱团,黑帮也插不进手。
唐重生来的第一天,地方各个势力的角头合在一起,给他摆了一桌「欢迎酒」。
欢迎酒自然是一场鸿门宴。
进门第一出,让唐重生端稳酒瓶给众人倒酒,唐重生不惯着,既然不是道上的人,犯不上给脸,直接掀了桌子。
三十多个角头带着近两百手下,被唐重生带着十一个人,追着打,一个叫吴明达的角头最惨,被打得两条腿拧成麻花。
就这还不算,那天晚上,唐重生带人从街头打到街尾,一家挨一家的教训,街边跪着的人看不到头。
别人眼里啃不动的骨头,成了唐重生嘴边的肥肉。
三、做梦人的梦中,被梦见的人叫醒了唐重生欺行霸市,是个浑蛋吗?别疑问,能干这事的人,绝对是。
可换个角度,他的痴情无人能及,不要说胡慧中,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动容。
1994年唐重生的二哥,在机场遇到胡慧中,做了多年邻居自然要寒暄一下。
读到这的时候别多想,唐重生二哥是正经人,在海关上班,他说了句话让胡慧中心都滴血。
「我弟弟还没结婚,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你。」
一句话让胡慧中思绪万千,拍完《欢颜》,家里就送她去台中国立大学上学了,期间她不是没联系过唐重生,联系几次失落几次。
写的信,从来杳无音讯。
胡慧中星途上遇到不少坎坷,在宝岛待了几年,拍了数部文艺片反响都不如第一次上镜产生的效果好,于是去了香港发展。
在洪金宝执导的《福星高照》和《夏日福星》扮演女警霸王花,获得空前成功,转型做了武打明星。
虽然跻身进了「香港五打女」的行列,她与其他几位存在不小差距,杨紫琼和李赛凤有舞蹈基础,其他几位本来就有功夫傍身。
她只能一板一眼的在片场跟着武术指导学习,动作多少有点跟不上节奏。
1988年拍摄《猎魔群英》时,因为胡慧中慢了半拍和爆破师失误,被引爆的爆点炸伤,全身被火焰波及,眉毛头发倾刻化为灰烬,送医被判定重度烧伤。
她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。
那一年里,皮肤不能见光,天天躺在昏暗的病房里,只有电视机中的雪花和沙沙的噪音陪伴。
忘了该看什么,也忘了时间,脑子里不时跳转儿时的景物,青山绿水,软语温存。
让一个人觉得快乐的事情并不多。
那些逐渐遗忘的人和事又开始轮番在脑海里翻腾。乱七八糟的,让她像坐机车去台中那天一样,心绪不宁。
想着心上人,还担心容貌不能复原,她的心早乱作一团。
「如果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,应该会很难过吧?」胡慧中脑子里卿卿我我的画面,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像卡住的影碟,卡得支离破碎。
与二哥作别后,胡慧中的心被彻底揪住了,二哥留了联系方式,下了飞机第一时间拨通了唐重生的电话。
再相见故人依旧,那场事故烧毁了胡慧中的头发眉毛,没有给她的容貌带去任何伤害,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桃花依旧。
久别重逢,两人唱了一夜卡拉OK,第三天,相约爬上儿时的那座小山。
唐重生再不是过去的刀头舔血的马仔,36岁的他已经坐稳社团掌舵人的位置。几年的喋血生涯,积累巨量财富,此时才敢试探的问一句:「你喜欢过怎样的日子?」
胡慧中没想到一别之后,唐重生走上极端的人生道路,她试想过对方如寻常人一般胡子拉碴的疲于生活,没想到对方混成黑帮大佬。
她问:「离开社团好不好?」
唐重生回答:「好。」
第二天,唐重生提着五百万台币向胡慧中求婚,胡慧中欣然答应。
1994年5月12日,两人在台北士林法院公证结婚。
那天唐重生的家人高兴坏了,催着两人办喜酒,唐妈妈高兴的说,这个媳妇比亲生女儿还亲。
胡慧中相信唐重生能做到她的要求,脱离黑道。可胡慧中的母亲不相信,再次寻死觅活的要女儿离开那个小混混。
人生贴上标签,一辈子都揭不下来。正因为如此,胡慧中的妈妈不愿意女儿的名声被玷污,事业被影响。
老太太不知道的是,女儿在两年前已经名声尽毁。
《狐仙》是胡慧中一生的耻辱,香港导演吕小龙骗胡慧中签约拍神话电影,拍完后悄悄找替身在片子里补齐花式运动镜头,奇幻片就这样变成了风月片。
观众不知其中隐情,看着光溜溜的身子直流口水,然后骂胡慧中人尽可夫。
娱乐圈的尔虞我诈,胡慧中早烦了。
更烦的是胡慧中没想到人到中年,依然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,依然被母亲以死胁迫。
唐重生问,家里都准备好了,亲友也通知了,什么时候可以办婚礼?
胡慧中被裹挟在漩涡里不知所措,听到这话,崩溃了,突然觉得对方并不在意自己,眼泪汹涌而出。
「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社团?」
唐重生已经交出帮主的位置,可牵连太多事,做不到说退就退。
事情拖了两年,1996年两人协议签字离婚。
唐重生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,然后被梦里人叫醒了。
签字那天,胡慧中希望他重回正道,建议他去做正当生意,可以去做旅游,去卖电脑,也可以办杂志,或者等上二十年搞搞自媒体。
签完字后唐重生带着曾经的十一个人闯进台北警署,警署的长官们慌做一团,如临大敌。
他们没想到唐重生卸下武器,是来自首了。
四、《欢颜》是个什么样的故事?《欢颜》演的是一个叫齐盈的女青年,擅长唱歌,她有动人的嗓音,和一个叫王恕的恋人。可惜,王恕这个穷小子去山区支教,不料在意外中丧生。
齐盈一如既往在歌厅中献唱,遇到年轻企业家黄执中,黄执中喜欢上了齐盈,齐盈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认可对方,可这时齐盈发现怀上了王恕的骨肉。
黄执中希望齐盈打掉孩子,齐盈舍不得,坚持要生。
后来,黄执中还是返回那家歌厅,齐盈一如既往在歌厅中献唱……
故事今天看来让人觉得狗血,可故事和诠释故事的人结合起来,就有点玄妙了。
1999年,唐重生出狱,他活成胡慧中曾经猜想的样子,胡子拉碴不修边幅,他在台北中山区遇到老对手吴明达,被拉进巷子里射杀。
黑道恩怨说不清是非,出殡那天挺隆重,政界与黑帮数千人去吊唁,唯独没见胡慧中。
胡慧中没有出面可以理解,1998年,她嫁给了医生的何志平,婚后一个月就怀孕了。
2017年,弃医从商的何志平,因洗钱行贿被美国警方逮捕,胡慧中散尽家产四处奔走,将他刑期缩短至三年。
如今65岁的胡慧中,只剩下沧桑和疲惫。
胡慧中大概没想到,有生拍的第一部电影,喻示了自己的情感之路,她与饰演的齐盈都极尽芳华,都有难以释怀的情感。
唐重生虽然配不上王恕高大的形象,但两人结局相同。可他也没有王恕的运气好,有个孩子来告慰人生。
只有两人纯纯的爱意,是世间唯一留下的感慨。
希望唐重生人如其名,真的可以重生,投胎个好人家,做个规矩人。
别再找拍电影的女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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